渠清如许 第49节(1 / 3)
他并非因为这种事妄自菲薄,更不会自卑自怜,但天子威仪不容玷污,他淌了污水,蒙了污名,有了嫌疑,就给了天下人笑话梁徽的把柄,这个把柄会永远在那里,那些污言秽语有多难听,他不能掩耳盗铃视而不见自欺欺人。
梁徽面色一度沉得极难看,下巴绷紧,道:“祝知宜,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么?”
皇上敢听吗
他这些年为求祝知宜回来积德行善,已经极少动真格处罚酷刑,可那一天对着这一群言官还是没忍住大发雷霆:“你们这些坐享其成的庸官有什么资格对一个舍身救国的英雄的声誉评头论足!”
“没有君后,你们早就是身首异尸家破人亡了!哪儿有机会带着乌纱帽到朕面前嚼舌根!以后凡是再听到一句妄论君后清誉的流言蜚语,朕通通算到你们头上,绞了舌头发配西南边疆充入流民世代不得出仕。”
一众言官吓得屁滚尿流大呼饶命。
梁徽盛怒,这些酒囊饭袋也配对他仰望瞻视的皎皎朗月指手画脚,一人罚了一百笞刑并且城门示众,以儆效尤。
祝知宜沉默,近乎自虐地说:“可是皇上有没有想过,他们说得也没错,皇上就当是臣迂腐吧,臣本来就是一个墨守成规中规中矩的人,性子也无趣,久了你便会知道。”
“人言可畏,皇上罚得了满朝言官,堵得了天下悠悠之口么?”他喜欢梁徽,但看不得梁徽再被架在流言蜚语里炙烤,成为天下人的笑话。他想他功秉千秋英名流芳,他要他高枕无忧垂坐明堂。
梁徽险些要被气笑,深吸了一口气,死死地锁住对方的的眼睛,近乎咬牙切齿地说:“祝知宜,朕不在乎什么清名!”
“别说你没真发生过什么,就算是真的有什么,我也绝不可能介意!”
“那只会让我更崇慕你,爱你、敬你,怜惜你,你是受害者,你是被逼无奈,你是在为大梁的子民担着这些屈辱和承受这些病痛苦楚,大梁子民每一家每一户每一个人都该对你三叩九拜感恩戴德,包括朕!”
“那些囚禁、奴役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你受的伤,我会陪着你一点一点地治好,再十倍百倍千万倍还在那些人身上。”
梁徽近乎魔怔地、哀求地攫住他的宽袖,但不敢再耍一点花招,奉上所有耐心和真心:“清规还有什么担心的都告诉我,性格、身份、子嗣、名誉、毒蛊,都告诉我,我都会拼了命解决,我绝不会放手,祝清规。”
祝知宜心头大跳,一阵酸涩,痛苦清晰地渗入五脏六腑,他忍不住想回应梁徽,甚至忍不住伸手去抱他,看到梁徽的痛苦,他的整颗心也都被绞到一处。
梁徽想要的,他都想给,想好好待他,想伸手去拥他,可是理智和原则像粗粝的缰绳将他紧紧地勒着,把他撕成两半,折磨得喘不过气来。
祝知宜掩下眸心的湿意,颤抖的手握成拳,故意说:“皇上从前总说臣固执、古板、不懂变通,臣看皇上才是冥顽不灵我行我素,或许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没有那么喜欢我,你喜欢的只是你这三年来因为等待而制造的情绪、愧疚、幻象和自我感动——”
“祝知宜!”梁徽再好的脾气也听不得他这样贬低自己的一腔情谊,神情明显是被伤到了,声音低下去,“你这么说就真的伤我的心了,你真是这么想的么?”
“我的情意、我的执念我自己不清楚么?你可以不要我、不要我的爱,但是不要质疑它。”他沉默片刻,道:“算是我求你吧,你这样说我真的难受。”
一颗心仿佛被狠狠碾过,祝知宜看不得梁徽难受,也痛恨自己的心软和优柔寡断,他不知道要如何让梁徽知难而退,只能狠下心道,“可臣的确就是这么想的,还有更伤人心的臣没告诉皇上,皇上敢听么?”
梁徽目光铮铮地望着他,心中泛起不安。
祝知宜着着他的眼睛,很轻地、一字一句地说:“皇上知道臣久久等不到救援、撑不下去的某一刻在想什么吗?”
“臣在想,皇上是不是真的想找到臣。”
梁徽面色刹时一白。
他知道自己在祝知宜那儿信誉为零,却从未想到自己在对方心中已经残酷功利到如此地步——卸磨杀驴、鸟尽弓藏,半真半假地找人,甚至是借机除掉这个功高震主的功臣。
换作旁人,梁徽或许真的会,大局已定,让知道他太多秘密、不再有价值的人神不知鬼不觉消失在这场暴乱里。
可对方是祝知宜,是他手脚冻僵也要掘地三尺搜寻的祝知宜。
这天下谁都可以这么想他,唯独祝知宜不能。
一股血腥气猛地涌上喉腔,梁徽许久才能勉强发出声音,极哑:“我没有,虽然可能你也不会相信了,但我真的从头到尾一分一秒都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祝知宜逼迫自己当一个残忍的刽子手,亲手斩断他的念想:“臣知道,皇上没有,臣那时候只是撑不下去了,这样想会好过几分。”
“臣说了,人性是最经不起推敲的,何况你我在这样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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